落轿,喜庆的鞭炮声如破竹噼里啪啦响了起来。这鞭炮只有每逢佳节,或红事时,才能拿出来放上一放。没想,她回来,竟把这东西都给派上用场了。
刻金飞丝如意云缎裳的美人顶着金蝶花冠缓缓出轿来,如出水芙蓉,众人跪地齐呼:“平民参见昭仪娘娘,昭仪娘娘万福!”
连父亲,母亲亦都跪在地上。
这可使不得,大不孝,鸾淑立马上前扶起父母亲,看着父母亲日渐苍老的脸庞,与发上结出的雪丝,她是高兴又是难过,晶莹的泪水充盈了眼眶:“爹娘,女儿回来了!”
父母女三儿抱成一团,挥洒热泪。
一旁的沫儿看到他们一家人相聚,感动不已,跟着高兴地挥洒泪水,她八岁那年,便独自进了皇宫,跌跌撞撞十年,不曾见过父亲母亲,不知如今他们身在何方,可还安好?她好想他们。
可也只能望月想着,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,她是卑微的奴婢,哪儿比得上娘娘尊贵,有皇上疼,想出宫便出宫。
沫儿并不嫉妒娘娘所拥有的一切,命数由天定,她能跟在娘娘身边,已是天大的恩赐,至少娘娘待她挺好,别在妄想有的没的。
没有娘娘的命令,家丁们皆不敢收起膝盖,紧紧跪着地面。
顾着洒泪,竟都忘了跪在地上的大家伙,鸾淑照顾道:“大家都起来吧!”
“谢昭仪娘娘!”众人起身。
在云夫人的命令下,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向猪羊,摆碗筷的碗筷,端茶倒水的端茶倒水……没一个得闲。如此大张旗鼓的,只为了迎接昭仪娘娘驾到。
“小姐,你回来了,阿桃好想你!”丫鬟阿桃哭成了泪人,想拥抱一下小姐,却不敢。今非昔比,小姐是当今的昭仪娘娘,尊贵无比,岂是她这等浅陋的小人可以触碰的?
鸾淑待人平等,并不会因自己成了娘娘,而高人一等,低眼待人,热情地拥抱了久别的阿桃:“我也好想你!”
“小姐……”阿桃嚎啕大哭,太高兴了。
站在一旁,规规矩矩的沫儿,在宫里规矩惯了,从未见过如此场面,竟欲伸手挡在娘娘面前,保护娘娘安全。
谁晓得,这么一拥一抱,会出什么幺蛾子?
或许对方藏了一把刀亦未可知?
“小姐!”沫儿表示担忧。
鸾淑明白她的心思,喜笑道:“沫儿,我没事,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,这是我至小的丫鬟阿桃,你们认识认识吧。”将阿桃的手交到沫儿手中。
鸾淑如往常一样挽住云夫人的手臂,亲密贴着娘的肩头:“娘,我回来一趟,怎好为我一人破费,随便烧两道菜便好了,我一人也吃不完。”
“哎呦,我的小祖宗,怎么好说是破费呢,这是孝敬你的!”云夫人笑眯了眼。
鸾淑不改一张巧嘴:“瞧您这话说的,要孝敬,也该由女儿孝敬娘才是。”
母女两儿牵着手进了大堂,友爱的背影映入旁人眼中。
昭仪娘娘的贴身奴婢,与云小姐的贴身丫鬟,大眼瞪小眼,警惕着陌生的彼此,不甘示弱。
最后,竟是阿桃藏不住笑意,莞尔粲然。
打破沫儿心底的警惕与不安,她还以为她会不好相处,见她笑,亦扬起了笑脸:“你叫阿桃是吗?”
阿桃大大咧咧,毫不忸怩,热情似火:“是嘞,我叫阿桃,桃花流水的桃!你呢?”
“我是沫儿。”沫儿微笑。
“敢用沫儿芳龄?”
“十八。”
“嘻嘻,我比你长一岁,沫儿妹妹。”阿桃乐呵呵。
“好的,桃姐姐。”懂事的沫儿唤她一声姐姐。
不多时,两人相处融洽,竟跑到下人房里,分享京城里流行大势的胭脂水粉与漂亮衣裳。
丰盛的午饭备好,云家较为亲近的亲朋好友亦一起请来了,热热闹闹,围着一桌大吃大喝。鸾淑高兴,敬了不少酒。
食不过三,这是宫规,理应恪守,娘娘却喝了不知数杯,两颊酒红,昏昏欲醉,看是不行了。
“娘娘,您不能在喝了!”沫儿在一旁相劝,妇人喝酒成何体统不说,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。
“我高兴,大家也高兴,来,喝,一起喝!”鸾淑兴致节节高,起身奉上杯酒尽大家。
“是啊,是啊,喝喝喝,不醉不归!”好酒的人连连应是。
沫儿左右劝不是,根本说不上话,她是娘娘的贴身婢子,娘娘若是伤了身体,她难逃其究,宫里的姑姑又得责罚她了。
阿桃附在她的耳边,低声安慰道:“别担心,小姐的酒量可好着呢,喝不醉的。”
“是吗?”沫儿伺候娘娘那么久,浑然不知?
阿桃坚定地点了点头,世上就数她最了解她家小姐,沫儿差远了。
两人站一旁嚼着闲言碎语,时不时发出低笑,满堂充盈的皆是欢笑,在这儿没有悲伤,只有简单的小快乐。
可惜的是,这样和谐的画面,维持不过几时刻,门外便出现了一群不速之,门口的侍卫怎么拦都拦不住,来势汹汹的人,只把云家的门槛踏破。
欢笑声一点点歇下,众人停杯,目光皆移向了喧嚣的门口。
衾家老爷领了一群手拿木棍的男丁上门闹事,大喊昭仪娘娘名讳:“云鸾淑,给老夫滚出来!”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是啊,究竟怎么回事?”
……七嘴八舌,议论纷纷。
一家之主的云老爷起身,便要出去维持混乱的场面。
鸾淑拦住爹爹,担心道:“爹,他们是来找我的,你别去,让女儿去!”
云老爷,年事已高,不宜动粗。
云老爷严声正色,命令:“听爹的话,你从后门离开,不要管爹,爹会处理好的!”扔下女儿,独自出了大堂,与那衾家老鬼对峙。
有人上门来闹事,怎么说她都不能放任爹不管。
鸾淑并未自乱阵脚,急中生智,下达命令:“沫儿,你去衙门!”递予她一块精致打磨的令牌。
“是,娘娘!”沫儿领命行事。
“阿桃,你负责将在场的这些人疏散到后门,确保人员安全。”
“是,小姐多加小心。”阿桃领着大家往后门走。
“那你的,闺女?”云夫人放不下心,紧紧拉着女儿的手,不想撒手离开,还没重逢够,便又要分离,娘舍不得。
鸾淑一点点掰开娘的手,镇定微笑:“娘,你先走吧,别管女儿,女儿是昭仪娘娘,皇上宠爱的妃子,没人敢把我怎么样的。”
可她不知道,痛失犬子的衾老爷已经疯了,疯的杀人放火,什么事做不出?又加上听信谣言,京城里都在盛传,墨子矜与云昭仪有一腿,关系非同一般,墨子矜之所以会杀了衾天远,是出于因保全云昭仪的名节,而残忍地杀害了衾天远,掩饰他们曾经那段不可告人的关系。
鸾淑佩服那些有才的人,臆想出这么些东西,只恐不是空穴来风。她今日出宫,衾家人偏偏今日找上门来讨命,未免巧的太过诡异,便像预谋已久的。她跑进闺房,提出藏在宝箱的一把长久剑,握在手中,竟有些生疏。
衾老爷怒的满脸通红,把棍子举的天高,高喊:“云贱人,出来,还我儿子命来,还我儿子命来!”
别以为她现如今是皇帝的女人,便可以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碰不得。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白白断送了性命。
云老爷领着十来名年轻力壮的男丁,不满叫嚣的衾老爷,拍胸脯道:“衾天道你有种,有什么气冲我来,别唧唧歪歪的!”
原本的亲家,到如今反目成仇。
衾老爷恶言相向:“识相的把云贱人交出来,否则砸了你的云府!”
他恼火之时,说话算话。人多势众,两帮人若真的打起来,谁占下风不好说?
“衾天道,你在口出狂言,休怪我不顾情面!”云老爷是正人君子,以礼待人,从不轻易地执刀伤人,除非是迫不得已。
“给我砸,往死里砸!”
一声令下,上百号男丁向四散,抱起盆景砸地,掀翻筵席,不只如此,还将观世音的雕像砸在地。
几百人陷入混乱的打斗,场面犹如沙场撼人,赤手对空拳、刀戟对木棍、新姜对老姜……
有力的女声划破天际:“住手!”
昭仪娘娘衣冠楚楚,徐步出来。
衾老爷看鸾淑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,覆上杀气,那女子正是间接杀死他儿子的歹毒女人。
“衾老爷,你说我命人杀你家儿子,你可有证据?”无凭无据,指定她是杀人凶手,那就是污蔑诽谤,血口喷人,这罪认不得。
“你少在花言巧语,拿命来!”衾老爷不听解释,挥出木棒,与她拼个你死我活。
鸾淑拔剑出鞘,泛出冷冽光芒的剑斜垂在地。
衾老爷执着木棍不顾一切往上冲,便是拼了老命,亦要为儿子报仇雪恨。鸾淑扬起手劲儿,不怕他凌人的气势,轻松的将他手中的木棍削成两半,愈削愈短,直至在他的手中只剩一块破木。